Immortality

I will hold your hand,from the sky to earth

人生何处不离群

新年贺文(元旦不放假,预祝各位新年快乐)

私心尊者皆出,严重脱离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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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古月方源静修之时,有人前来汇报:“盟主大人,天庭蛊仙求见。”

方源双眸一眯,遮盖住一闪而逝的讶异。

“天庭?”他推算了一下,“让他进来。”

“是。”

不多时,一位蛊仙走进,行礼,恭敬道:“大爱仙尊大人。”

“有事?”

“星宿仙尊大人派在下来送上一份贺礼。”蛊仙从仙窍中掏出一份蛊材和一只信道凡蛊,“其他事情仙尊大人已经在蛊中说明。”

“贺礼?”方源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没记起来自己哪里值得道贺,“道贺什么?”

“在下实力低微,并不清楚。”蛊仙如实回答。

实际上他真的不清楚,他知道这份贺礼是给炼天魔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方源眯了眯眼睛,思绪翻涌,旋即问:“只给了我?”

“非,另外七位尊者大人也有。”

方源微微点头,带上些笑意:“那便替我谢谢星宿前辈了。”

蛊仙连忙躬身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想起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不由得思忖——五域中人说炼天魔尊“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当真不是乱说,尤其是笑起来,如同初融的寒冰。

“可惜了……”蛊仙轻叹,他本就偏爱美丽的事物,不由感觉有些遗憾。

若是表现出真实的情绪,那世间绝景怕是要再多一个了。

——自然,这位蛊仙在想什么,古月方源是不知道的,他现在的注意力集中在星宿身上。

他将心神探入凡蛊,星宿仙尊的声音传来:“大爱仙友,新年快乐。”

方源微微一怔。

新年?

转瞬又恍然,算算时间,好像这个世界的新年差不多也就是这时候。

不过……星宿就为了传这一句话?

怎么可能。

“在下送去的贺礼,仙友可是喜欢?”他正想着,星宿仙尊的声音再次传来,“在下已在幽天设宴,不知仙友可有时间?”

方源双眸幽幽,安静地听下去:

“自古尊者无敌,时代唯一,虽无敌于世,却也孤独;今十尊复活,再加仙友,实是古今未有之盛世。可惜天下大势,注定殊途,现借新年之景,吾等齐聚,不论阵营,不论出身,只论道、交谈,岂不美哉?”

他轻嗤一声。

星宿说的话有几分能信?

反正他一点都不信。

他不可能去的。

自从元始、元莲相继复活,他就很少和天庭正面对上了,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可不干。

去幽天赴宴?

别说那是幽魂的地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设下圈套!

古月方源多疑,什么事先想的都是最坏的可能,他虽然不吝于搏命,可那得建立在他认为值得的基础上。

现在明显是不值得的。

打定主意的方源看向那份蛊材,打算先查看一番。

“方源。”

富有磁性的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响起,古月方源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深邃的眸中映出一道人影。

“盗天?有事?”他看见了盗天手里的蛊虫,挑眉,“怎么?你要去?”

“是。”盗天应了一声,又道,“我已经联络了无极和红莲。”

方源:“无极我就不说什么了。红莲?他可是天庭曾经一力培养的仙尊,现在宿命蛊毁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唉,你啊……”盗天轻叹一声,又解释道,“你毕竟成尊晚,而且一成尊就是尊者共世,有些事情不太懂。我们这些人当年其实都有些遗憾,宿命仍在,不能和其他道友论道,颇有吾道孤之感。现在星宿仙尊的提议,也算给我们了却一桩心愿。”

“盗天,”方源有些玩味,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信了多少?”

“……零。”

“那你还忽悠我?”方源瞬间变回冷漠脸,“说人话。”

盗天失笑。

随着他的叙述,古月方源永远波澜不惊的脸色第一次有了裂隙。

“此话当真?”

——他第一次问了废话,盗天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乱说,可他还是问了,足见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力。

“当真。”盗天没有感觉有任何不妥,若是他不问,盗天才会觉得奇怪。

方源突然从仙窍里掏出一份仙材,抛给盗天。

盗天接过,才注意到这份蛊材乃是已经绝迹的一种九转偷道仙材,不禁讶异。

“新年贺礼。”方源转身朝大殿外走去,接着回头,淡淡道,“你不去了?”

“去。”盗天急忙把蛊材收起,跟了上去。

幽天中。

看见盗天和方源联袂而来,提前到了的红莲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盗天仙友,方源仙友。”

两人回礼:“红莲仙友。”

也许是方源成尊时间太晚,也许是他那个尊号太羞耻——总之,其他十位尊者很少叫他那个扯淡的尊号,一般都直接称呼为“方源”。

方源环顾四周,略有些奇怪。

东道主呢?

正想着,三位蛊仙从远处飞来。

——正是天庭三尊。

方源三人瞬间如临大敌,原本还有一丝轻松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防人之心不可无。

元始微微蹙眉,元莲依然带着微笑,只有星宿仙尊仿佛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对劲,笑道:“三位仙友倒是来的快。”

红莲微笑,回应道:“不瞒仙友,在下接到消息时便非常欢喜,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随着众人的攀谈,气氛也渐渐缓和下来。

其间,陆续有人到来。

十一位,不多不少。

若是今天这一幕能记录下来,当名垂青史。

十一位尊者,屹立于此界巅峰的强者,横亘在无数天骄人杰面前的高峰。

每一个人的经历都堪称……真实的传说。

这样的人物原本不该相见,可偏偏命运安排他们见了面。

这个时代,最后究竟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呢?

大约只有后来人才知道了。

“诸位道友,”星宿清清嗓子,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为了这一次论道的和谐,我们提前说好,约法三章。”

脸色苍白神情阴郁的幽魂冷冷道:“主题。”

“一,不论立场,不论其他,今日只论道,只开宴。”

“二,在此期间禁止一切私斗。”

“三,论道,不涉及隐私、秘密,不许旁敲侧击。”

众人神态各异。

红莲微微一笑,盗天嗤笑,幽魂冷哼一声,乐土轻笑,无极神情依然冷漠如冰,巨阳双眉一挑却没说话,方源双眸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狂蛮……狂蛮压根儿没在意。

众生百态,大约也是如此。

星宿的“约法三章”就是走个形式,跟没说没什么两样。如果他们想,有的是漏洞可钻,可别人又不傻,你问人家就得回答?

“星宿仙友,如果还有客套话,那别说了,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直奔主题吧。”盗天带着礼节性的笑容,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真够假的。

“也好。”

说话的不是星宿,而是元始。只见他右手一挥,凭空出现十一座由气流组成的座椅,围成圆形。

“请入座。”

没人动作。

天庭三尊没动,是因为没有宾客不动而东道主先动的理;其他人不动,是因为不信任。

空中传来一声不知是谁的叹息。

突然有人飞出,飞向东方的座椅。

——古月方源。

他不想等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这宴开不开不知道,但有些事情,一定会做。

只是没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已。

没关系,第一个他来。

只是按照他这种性格,其他人不被宰一刀说不过去啊……

第二个是盗天。

他和方源关系不错,相对来说。

毕竟他唯一的夙愿就是回家,空门蛊无法催动,古月方源这个炼道尊者解决这个问题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没有利益冲突,在某种角度来说还能做盟友。

其他人也很快入座。

“一个问题,”巨阳环顾四周,“这宴还开吗?”

一身白衣儒雅温和的元莲双手一摊:“没准备。”

一时间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乐土双手合十,微笑道:“请问,我们能进入主题了吗?”

算算,这已经今天第三次让进入“主题”了。

星宿看了看元始,见元始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在元莲身上。

元莲摊开手掌,一只碧绿色形似人类的蛊虫出现在他手中。

方源:“人道蛊虫?”

元莲笑了笑:“是,此蛊名‘鼓师蛊’。”

幽魂:“蛊师?”

“不是,是鼓瑟吹笙的鼓。”元莲解释了一句,“不知各位仙友是否听过‘击鼓传花’这个游戏?”

“……废话。”狂蛮翻翻白眼,他们还没有那么孤陋寡闻。

元莲没生气,至少脸上看不出什么,他接着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击鼓传花?”

“传酒。”

巨阳表情有些微妙:“我都可以。”

红莲眼神在其他人身上转了转:“没意见。”

乐土再次双手合十:“可。”

无极动了动手指,缓缓道:“随意。”

……

方源眨了眨眼睛,最后一个开口:“同意。”

至此,全部同意。

元莲催动蛊虫,蛊虫变成一个外表只有十多岁的小男孩,腰间系着一面红鼓。

“开始?”虽然这么说,但显然没打算得到回应,催动蛊虫的同时,元莲将手里的玉杯递给离他最近的乐土。

乐土显然愣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最后给了盗天。

盗天迅速传给方源。

方源顺手给了无极。

……

“咚!”

随着一声重响,鼓声停止。

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星宿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拿着的玉杯,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可没想过第一个中招的会是她自己。

拿起小男孩递到自己面前的纸条,只一眼,星宿的脸色就变了。

尽管感情外泄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被在场的人捕捉了个彻底。

元莲有些担心:“星宿前辈?”

元始蹙眉:“怎么了?”

碍于身份,其他人没说话,但心底都在好奇那张纸条到底写了什么,才会让星宿这般失态。

星宿攥紧了手中的纸条,她以为她早已经忘记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记性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把纸条扔出去,然后所有人都看见了上面的话——

请聊聊你爱(过)的人吧。

幽魂嗤笑一声,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寒意。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哪怕是成尊最晚的方源——多少还是了解几分的。

倒是很好奇,星宿究竟会怎么讲了。

到底是智道仙尊,星宿很快就调整过来,一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的思绪分外清明。

她不是红莲那样的痴情种子,也不是古月方源那样为了自己的追求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所以当时,她的确是难过的,也的确是悲伤的,可最后,绝大部分情绪都被时间侵蚀,甚至连心上人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不堪。

原来已经过去那般久了。

那一瞬间的失态,是惊讶。

可又不只是惊讶。

星宿第一生全部给了人族,从幼时就是了。

星宿第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只有那一个而已。

“那是一个异人,我几乎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可我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温暖。”只是她感觉有些冷罢了。

星宿的目光扫过红莲,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也许是有些羡慕红莲的。

红莲生在中古,那时人族已是霸主,所以红莲身上的束缚比她少,他能想的也比她多——她是断然做不出那些事的。

可要说多羡慕,也没有。

小家大家,她自己是小家,天庭是大家;天庭是小家,人族是大家。

她分得清。

好像很久以前,天庭中有人作了一首和诗,是什么来着?


“千古女尊一计传,百万年间谁与争。”

“长江流水向东去,夜深阑语两天替。”

“既见人世悲疾苦,阖眸沉思见雁过。”

“世间可有黄泉路,望乡台上心难安。”


那好像是一位天外之魔,他说:“望乡台是我们那个世界传说中转世前最后踏上的地方,能让你看见内心最想见的。”

最想见的?

一万九千多年的记忆是庞大的,也是杂乱的。

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一只黄色的小狸猫被一个孩子抱着,小狸猫很有灵性,孩子笑的开心。此时已是傍晚,炊烟袅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好一幅夕阳田园图。

……

“星宿。”元始出声,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徒弟。说完那句话之后,星宿就敛了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父?”星宿抬头,眸中星光璀璨,“我没事。我已经说完了,继续吧。”

沉默许久,元莲道:“那便继续吧。”

其实他感觉有点奇怪,或者说在场的人都感觉有点奇怪——

星宿……是不是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

“咚!”

第二个中招的是红莲。

他有些僵硬地抽出小男孩手中的纸条,展开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想知道凡俗界怎么看你的么。”

“什么意思?”

看了看后面的说明,红莲回答:“就是看看凡间关于我的戏文什么的是怎么演的。”

“有人认识你吗?”巨阳非常真诚地问了一句。

这是实话,不是找茬。

凡俗界……连是不是有蛊仙都不知道吧?

“有,知不知道他是谁不好说,但肯定认识他这张脸。”古月方源似乎笑了一下,“摧毁宿命蛊时他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托天庭的福,现在五域两天还真没人不认识红莲那张脸了。

红莲:“彼此彼此。”

环顾一周,红莲笑道:“诸位仙友,麻烦帮个忙,你们也不想我在你们的地盘探查吧?”

有人应允,有人沉默,有人蹙眉,终是同意了。

乐土:“找到了。”

他左手一挥,凭空出现一面水镜。

热闹的乐声传来。

这是一种民间艺术,有些类似地球的戏剧。

将玉杯中的酒喝尽,红莲顿时感觉口腔发苦,唯有舌尖有一丝回甘。

“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编排我……”

红莲这么想着,一个女声从水镜中传出:“额间红莲凝如火,初生引天降劫……”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眉目间更是带着一丝愕然。

这当口,女声还在轻唱:


“命数已定,你怎愿,活成钦定模样……”

“镜柳依依,才子佳人,一见已倾心……”

“宿命好否?无人问心中想。光阴逝长河乱,上游血未央,尊者如何……”

“悠悠春秋,叛经离道负了几多期望?辗转无依,终悲怆收场,石莲待缘……”

“梦归中洲,又一年春风醉。”


最后一句话,无端多了几分萧索。

只是没人在意这玩意萧不萧索了。

星宿:“超级势力?”

乐土有心不答,但也知道不可能,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不是,一个小家族,没有蛊仙,族长才四转。”

盗天:“历史上出过蛊仙吗?”

乐土:“不曾。”

古月方源有点疑惑,他总觉得这格式有点熟悉:“乐土仙友,在下冒昧问一句,这曲的名字是?”

“《念奴娇·红莲歌》。”这不是什么秘密,乐土回答的很快。

古月方源已经推算出这地方的具体位置,听见这话,压下心底的惊讶,暗中催动蛊虫联系分身:“把那个人带走。带不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杀了。”

他刚才心悸了。

在想到“那个人被别人带走”的时候,古月方源从心底生出不安——从未如此强烈。

一个凡人,怎么会让自己感到心悸?

“就算是我那个世界来的天外之魔,也不应该……”

别人不知道古月方源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此中渊源,可不妨碍他们感觉不对劲。

一个没有出过蛊仙的势力,一个凡俗界也不算太过出彩的势力,居然知道红莲,知道柳淑仙,知道宿命蛊,知道石莲岛,甚至知道红莲出生时曾引起天劫——这绝对不正常。

也不知有几人已经暗中让人去找了。

乐土欲言又止。

“乐土仙友。”盗天侧头看了他一眼,有警告,也有劝诫。

乐土突然轻叹一声。

罢了。

他不是无智之人,虽然那应该算是他的地界,可他要是阻拦……

尊者陨落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他感觉到了,这人恐怕很重要。

他们这种人,直觉有时候比证据更可信。

坐中气氛略显紧张。

星宿:“红莲仙友,这出戏如何?可有出彩处?”

红莲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现在谁还有心思去注意一出戏!

“不错。”

这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两个字。

红莲深觉自己刚才松了一口气的举动很蠢。

他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淑仙也好,宿命蛊也好,春秋蝉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

都过去了。

他修宙道,不愿意因已经逝去的事物牵动心神。

兜兜转转数千年,他从起点到终点,又从终点到起点,突然发现自己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红莲魔尊,一生都是悲哀。

——不,所有的尊者,都是悲哀。

他们是宿命的尊者,亦是天道的尊者。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有得必有失。

他们得到了力量,那就会失去其他的东西。

没人问他们愿不愿意,因为他们必须接受。

这就是宿命。

所以红莲才会这么讨厌宿命。

……

瞥见红莲的表情,古月方源嗤笑一声。

说起来却是有些讽刺。

红莲一直遵循宿命。宿命让他修宙道,他修了;宿命让他不救人,他没救;宿命让他成尊,他觉得那样也好……

红莲不遵循宿命的时候,他父母死了。可他遵循宿命,仙侣死了,很多人也死了。

龙公有一句话说对了。

红莲该修宙道。

宙道大能看惯人间悲喜,更懂宿命的意义。

可古月方源想的是另一层,是他有一次看光阴长河的时候,突然想到的问题。

他觉得光阴长河太平静了,浪花都是小小的。

宿命拟了剧本,五域两天中人为演员,悲欢离合,嬉笑怒骂,中间可以有无数选择,结果只有一个。

就仿佛那浪花,无论多大,还是会回到河里,没了声响。

红莲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也不去想。

可他就是觉得,光阴长河太平静,不应该这么平静。

——红莲修宙道,也许反而更容易理解这些东西。

你说……宿命蛊的摧毁,到底是不是宿命?

……

“咚!”

古月方源看见对面的盗天一瞬间僵硬的表情,轻抿的唇角似乎缓了缓。

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很奇怪,两人的手都握住了酒杯。

“仙友,这算……谁的?”

星宿错愕了一瞬间,她发现自从开始,发生的事情她就从未预料过。“两位一起吧。”

元莲又倒了一杯清酒。

盗天尝了尝,忍不住皱眉,瞥见古月方源面不改色,传音道:“你不觉得苦吗?”苦的他几乎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古月方源拿着玉杯的手微微一僵:“还好。”

盗天没注意,只是在想他为什么这么能吃苦。

古月方源把剩下的半杯饮尽,半阖的眸中带上些疑惑。

这酒……没味啊,跟茶一样。

“你们以前是怎么过节的?”

星宿突然笑了一声:“问对人了。”

“两位仙友,你们以前的世界,这节是怎么过的?”

盗天认真回忆了一下,回答:“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们一家人都忙,一年到头也只有那段时间才会一个不少。我的家族是贵族,所以必要的会谈是避免不了的,但总体来说,那是一年当中最值得期待的日子。”

红莲:“你未婚妻不跟你一起?”

盗天瞟了他一眼:“我们那个世界,没有结婚其实是算不上一家人的。”

“我有些好奇,你未婚妻长得得有多好看才让你记这么多年,有他好看吗?”巨阳笑的一脸……荡漾。

被他指着的古月方源嘴角一抽,眼神有点不善。

盗天亦是眼神冰冷:“巨阳,过界了。”

谁不知道回家已经成了盗天的执念,和他那个世界有关的一切——父母,亲友,还有他那个未婚妻——都是不能触碰的领域。不是盗天反应过激,而是有些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一不小心就会着道。若不是今日这种情况,他以前的事情他是断不会说的。

可就是说,也要把握一个度。

显然,巨阳的话让盗天很是不悦。

星宿眼角在抽搐。

“星宿仙友,淡定。”无极冷漠的神情消融,露出一抹微笑,虽然怎么看怎么恶意,“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星宿叹了一口气,没多少负面情绪。

她早就知道了。

或者说,在座的每一个,都清楚的很。

调笑也好,怒骂也好,或者冷嘲热讽,其实都差不多。

——都是假面罢了。

“是不是到我了?”古月方源开口了,尽管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的无力感。

你继续装。星宿在心中腹诽,面上皮笑肉不笑道:“仙友请。”

可说什么呢?

“那里……和这里的风俗其实差不多,也是阖家团圆。”古月方源托着下巴,一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却是有些飘忽不定。

他有五百多年没有回忆过这些了。

他不像盗天,他一开始就没想过一定要回去。“穿越到这里,是我的福缘……”昔年稚嫩的话语他还记得,不知中间是否掺杂了天意。

他有芥蒂吗?

他现在想做的,就是他的本心。

他曾经只是一名普通学子,哪怕穿越到这里也是平平无奇。

……罢了,不想了,说句实话够给他们面子了。

盗天这傻子,说这么多干嘛。

瞥了他一眼,古月方源有些无语。

他不担心盗天,只是他们两个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很像,他怕影响到自己。


颠沛流离游子泪,异乡孤魂心无依。

空门终是作空门,空梦一场却无门。

但闻大梦解此憾,岁月饶人待不及。

偷天换地转乾坤,世间消散唯留名。


他曾经随口诵过一首诗,自然算不得多好,但是足以说明他对盗天的印象。

真的惨。

他是最富有的尊者,也是最穷的——所有的积蓄都炼空门蛊了,关键那空门蛊不能用——你说他当时想不想骂娘。

然后后来他知道了,宿命规定的大梦仙尊能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他更想骂娘了,贵族的修养都不想要了。

他那时候已经死了空门蛊炼出来有用吗?

……

古月方源突然转头看着盗天,盗天似有所觉,也略微偏头。

他们两个的眼神正好对上。

古月方源的眼神依然平静而深邃,宛如连接着九幽深渊。

盗天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一声轻笑,本就绝美娇丽的脸庞更加动人。

盗天啊,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什么……呢?

……

“咚!”

元始。

哪怕发生了这么多事,元始依然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能扰乱他的心——该说,不愧是宿命认定的第一位尊者吗?

“唱支儿歌吧。”当元始用异常平静的音调念出这么坑爹的要求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反应过来的狂蛮笑得肚子都疼,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

这反差……哈哈哈哈让我再笑会儿。

可很快,他们发现元始的目光注视远方,不知在回忆什么。

真有儿歌?

其他人面面相觑,哪怕是星宿也是茫然的。

元始压根没理他们,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异族猖獗,人族式微,尽管他已成尊,依然独木难支,他的徒儿年龄还小,离成为智道蛊尊还很远。

他伪装成蛊师经过一个小村庄。

当时正好遇到异族屠村,他怒不可遏,直接痛下杀手。村民都很感激他,又听说他是在外的游子,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住两天。他同意了。

在没有异族侵袭的时候,小村庄的生活是很美好的。

自给自足,民风淳朴,邻里和乐,家庭幸福。

在某一天,元始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清脆的童声回荡:

“远古的泪,灼伤谁的心;生而天纵,担起谁的情;天庭之始,仙尊,魔尊?”

元始默不作声地听下去。


“宿命如此,我心仍激荡。”

“我之一生,为人族解放。”

“我之心愿,唯人族昌盛。”

“天庭之旨,即人族自由。”


最后,元始还是忍不住推开窗户,问:“你们在干什么?”

孩子们瞬间住嘴,呆愣地看着他,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远方的客人您好,”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女孩笑着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我们在玩游戏,如果打扰到您,我们现在就走。”

元始摇头,问:“你们刚才唱的是什么?”

“这是我们自己编的一首儿歌,为我们的恩人。”少女提起这些,语气都带上了崇敬。“如果不是他,我们还要生活在异族的压迫下;如果不是天庭,我们还要任人宰割,任人摆布。尽管现在异族依然猖獗,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星火亦可燎原!”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加入天庭,让更多人和我们一样开心!”一个孩子童稚的声音响起,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应。

元始笑了,笑得开怀。

也许很幼稚,也许很天真,可就是这样的话语,激励一代又一代人族奋起反抗。

以他的实力,若是不与异族为敌,完全可以活的肆意潇洒,可有时候,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他放不下。

所以他叫元始,人族盛世,将从他手里开始。

于人族,他是仙尊,于异族,他是魔尊。

彼之敌寇,吾之英雄!

回忆是短暂的,元始开口了,声音浑厚,带着一丝温柔:


“光阴逝,长河流,笑语欢声下游来;

   花溅泪,酒正醇,燎原星火五域传;

   马嘶疾,鹤鸣厉,续接薪火世代责。”


其他十尊神态各异,他们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一些。

星宿先举杯——不是酒,是茶。

元莲紧随其后。

其他人经过或长或短的沉默,亦是纷纷举杯。

如果不论阵营,将一生都奉献给人族的元始仙尊,担得起——哪怕论阵营,他也许也是担得起的。

元始将目光收回,亦是举杯。

这一杯,在人族。

毕竟他们都是人族。

星宿突然想起,元始刚复活时听见当前大势的时候,平静极了。

“师父……”

“徒儿,天庭,是不是有些被迷了眼了?”当时元始看向监天塔,和记忆里差别不大,只是没了宿命蛊。

星宿愣了一下。

元始的确很淡定,异常淡定。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布下复活手段。

沧海桑田,人心易变。

曾经他们只想自保,可后来,心思就变了。

元始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觉得,这一天终于来了。

“天庭,不是天意的代行者,也不是宿命的代行者。”元始说,“天庭,为什么?”

“为人族昌盛。”星宿下意识地回答。

“也为人族的自由。”

如果宿命钳制了人族的自由,又该如何呢?

“师父,没有绝对的自由,绝对的自由只会带来灾难。”

元始不再说话,只是摇头失笑。

绝对自由?元始不知道别的是不是,但他知道,摧毁宿命蛊绝对不是。

那只是合理诉求罢了。

都心知肚明不是么。

……

一声冷哼,不知打断了谁的思绪。

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了。

也对,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再如此虚与委蛇下去,徒增烦恼。

“咚!”

鼓声再停。

无极看着手里的杯子,脸色僵硬。

他们刚才一直想别的,根本没人注意鼓声已经开始——也许有人注意了,只是没说出来——总之,这杯子从开始到结束一直在无极手里。

看着所有人明灭不定的神情,无极咬牙道:“这也算?”

“愿赌服输不是么?”古月方源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更何况又不是我们不让你传的。”

无极很无奈,本来他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的。

在某种程度上十分了解其他人的他们,都清楚这已经是最后一次。

然后无极就中枪了。

丧(gan)心(de)病(piao)狂(liang)。

“你最遗憾的是什么?”

——倒是意外的温柔。

无极:“我的道,依然迷雾重重。”

《人祖传》中写,古月阴荒变成了怪物,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北冥冰魄找到了她,给了她“人生的意义”,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没有意义的人生代表死亡。

而无极的意义,就是求道。

从数百万年前到现在,从未改变。

“竟是有些羡慕……”巨阳不禁呢喃,令其他人侧目。

这般纯粹的道心,他们也曾有过吧?


“无欲无求无悲欢,穷极一生探真道。

   神情漠然隐含煞,天庭之约百万年。

   求道之心坚如磐,疯魔窟中状若狂。

   身死道消路无涯,无怨无悔亦无怅。”


无极的声音还未在空气中消散,一只举着玉杯的白皙的手就出现在他面前。

玉杯被那只手衬的有些黯然。

——古月方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举杯,也许是因为无极的话戳中了他。

哪怕身死道消,亦是无怨无悔。

“我期待着,你有一天,走到我们都未曾接触的领域。”

听见无极的传音,古月方源只是扫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有人说,他和无极很像;也有人说,他和盗天很像;甚至还有人说,他和红莲也有相似的地方。

他不否认。

红莲突然起身告辞:“各位仙友,在下要事缠身,要先走一步了。”

“我也差不多了。”

“出来太久,心里放不下,在下也告辞了。”

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所有人都打算告辞。

“给凤九歌的。”古月方源抛给红莲一个小东西,“各位仙友,新年快乐。”

那个一闪而过的笑容不知晃了谁的眼。

“同乐。”

……

古月方源独自一人在空中飞行,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冰冷的海水泛着刺骨的凉意。

这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日子,他依然是独自一人。

杰出者本孤独,他也享受这份孤独。

今日他是有些触动的——也许吧。

可……

“不永生,都是空想啊……”

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域,娇美的少年弯了柳眉,翘起唇角。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至尊仙窍,忙碌的蛊仙几乎一齐收到消息。

盟主大人亲手布置的任务在排行榜的第一行闪闪发光——

新年已至,过个好年。

新年快乐。

【END】

元莲:

年少温润璞玉琢,白衣游子也从公。

画壁人烟惊才艳,天莲着手笑温和。

宿命因果天下知,逆流河殇几人闻?

假因真果树正繁,真真假假已不问。



巨阳:

天下为家,兄弟手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北原月明,心念何人?

春光易逝,斯人不在。


一世重生,却是为何?

因果皆断,知否、能否?



抱歉,实在编不下去了。

不放假的小可怜卑微求小心心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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