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虽团岂是珠
我历史没学好,基本是古代现代汉语混用(不,已经不能说是混用了,应该是毫无逻辑,人物OOC,我真的完全没把他们的性格写出来,毕竟这脑洞一开始只是为了爽而已)
我认真的,真的是认真的!!!接受无能出门左拐,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要是百毒不侵……来试试也行
至于cp……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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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今儿个京城里怎么这么热闹啊?”
“你不知道?过几天贤王之子,墨小侯爷从西疆班师回朝了,这不,已经开始准备了。”
茶馆里,几个人一边看着街上的热闹景象一边窃窃私语。
旁边一个身段窈窕,眉清目秀的女子喝茶的动作一顿。
旁边的丫鬟发现了她的异常,轻声问:“小姐,您怎么了?”
女子笑了笑,眼神柔和:“没什么,我心里欢喜。”
茶馆二楼,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刚刚及冠的模样,青丝被绾起,眸中仿佛有着细碎的星光,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嘴角带着笑意。
“听见了?有什么感想?”他对面坐着的人身高八尺有余,看起来有些憨厚,听见楼下越来越大的议论声,调侃道。
“没什么感想。”男子淡淡地回了一句,目光并未从远方收回,一向伶牙俐齿的人罕见地没有反唇相讥。
坐在他旁边的青衣男子把手边的糕点往他那里推了一下,蹙眉道:“方平,你少吃点,明日进宫让御厨给你做,不比市井里的干净?”
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方平含糊道:“这里的好吃。”
对面的李寒松笑了一声:“这话要是被某人听见了,某人怕是又要骂你小白眼狼了。”
“皇上可舍不得。”
方平的目光总算从窗外转到了他旁边神情冷峻的人身上:“老姚,你这是和铁头学坏了?”
姚成军:“实话实说。”
“嘁。”
然后被别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怕是要吓得立刻下跪。
方平,贤王独子,封号“墨”,当今圣上最喜欢的后辈,没有之一,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皇上互怼。十五岁自请挂帅出征,用了五年时间平定西疆叛乱,为王朝开疆扩土,被西疆人民称为“不败战神”。
李寒松是镇北大将军的长子,姚成军是镇南大将军的独子,他俩十八岁那年和方平一起到达了西疆战场,这几年也是立功无数,足以封妻荫子。
“该走了,明日才是回京的时间呢。”姚成军放下茶杯,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嗯。”方平起身,“京城变化好大。”
“是啊……”
【二】
城门开。
一股战场上的硝烟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人们原本激动的心瞬间有些胆怯,壮着胆子看去。
迎面是三匹骏马,后面跟着许多军骑。中间的人身穿铠甲,神情冰冷,眉目凌厉,如同将要出鞘的利剑,隐隐闪着寒光。明明是身材纤细的少年,气场却是隐隐压过了身后的军骑。那些原本脸颊绯红举着手帕的女子,这时候也白了脸色,不住地后退。
“方平,你干嘛这么吓唬人家?”他左侧的李寒松调笑。他们其实可以收敛自己的杀气,但临近城门时方平吩咐他们把气势都拿出来。
姚成军:“麻烦。”
李寒松啧了一声:“老姚,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的以后怎么找媳妇儿?”
方平目不斜视:“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至于进宫面见圣上,圣上龙颜大悦这种事,我们不再叙说。
当今的皇上的确高兴,这一高兴就留下了墨侯爷秉烛夜谈,把另外两个人打发走了。
李寒松盯着下钥的宫门,嘴角抽搐:“好歹我们也是大功臣,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姚成军瞟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你嫉妒了?”
李寒松嗤笑一声:“我嫉妒什么,我们都一样。”
姚成军不再言语,尽管李寒松看上去憨厚没有心眼,但真正憨厚的人,在西疆那么混乱的地方早就死绝了。
……
“过来。”张涛坐在椅子上,把人拉到身前,“边疆条件是不是很艰苦,你看看你瘦的……”
方平几次张嘴,都把到喉口的话咽了下去。
五年前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多的是互怼,他不在意张涛所谓的“九五之尊”,张涛尽管被他气的要死但也很乐意看他不拘于礼节的样子,所以他真的是被张涛宠着长大的,长成了别人口中“目无尊卑”的样子。
他们两个五年未见,张涛这样他还是能理解的。
张涛:“你的及冠礼,我都错过了。”
私下里他们聊天,张涛从不会用“朕”,事实上,只要不是公众场所,张涛面对熟悉的人从来不摆架子,所以李振才说他“不像皇上,倒像个土匪头子”。
方平摊手,无所谓道:“没事,及冠而已。”
张涛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指了指桌上放的点心:“知道你喜欢,特意吩咐御厨做的,还热着呢,趁热吃。”
方平难得有几分愣神。
【三】
他父亲作为异姓王,封号“贤”,说是贤文,其实就是“闲”,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索性他父亲看得开,和他母亲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数十载,直到今天。
二十年前,年轻的贤王和贤王妃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取名方平,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方平幼时的记忆,是贤王府的假山溪流,小桥竹林,还有那一角天空。
他是贤王的嫡子,身份尊贵,也没有庶子庶女什么的来碍他的眼,他的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可他记事早,那些丫鬟私下里的言论被他听到过好几次。她们说当今圣上迟早要把异姓王都废了,省得大权旁落人家,而贤王府,排名一定在前面。
他当时就想,那个“圣上”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么……讨厌。
他四岁那年第一次随父母进宫参加所谓的“家宴”。他记得那天下着雪,他和母亲走散了,一个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呼吸间都是腊梅的香味。
“你是谁家的孩子?”
突然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四岁的方平对上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被焦墨点染过的眼眸,深邃而温和,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如果一定说那是什么感觉,大约是……
一眼万年。
直到被那人抱着见到父母,方平才知道,那是皇上。
原本应该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却让方平入了张涛的眼,此后十一年,被宠上了天。
世人皆知,贤王之子,五岁封侯,赐号为“墨”,皇亲国戚皆称一声“墨小侯爷”,被皇帝捧在手心里。
世人不知,墨小侯爷从来不是什么纨绔子弟。
方平敢在京城纵马飞奔,却不曾撞到一个路人;千金之躯流连于花丛,却只是听个曲看个舞。
张涛对他不是溺爱,正是因为喜欢他,张涛对他的要求更高。方平没有被张涛惩罚过的原因是,他从来没错过。
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
方平可能惹过很多事,可能在很多时候显得很莽撞,但如果不是他,也许事情会更糟。
有人说他和张涛年轻时很像,肆意张扬,伶牙俐齿。但他们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方平心软,跋扈,眦睚必报,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要占七分理。
可他并不惹人厌恶。
你对他好,他一定回报。
……
“回神了。”张涛好笑地在方平面前晃了晃手。
有些恍惚的方平感觉明灭不定的烛光晃得他眼睛疼,下意识抓住了张涛的手。
方平:“……抱歉。”
“无碍。”
【四】
“皇上,皇上,该早朝了。”
张涛睁开眼睛,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他轻斥道:“小声点。”
尽管方平已经弱冠,但他骨架小,身材纤细,还能被张涛搂在怀里。本来他们两个不是这个姿势,方平睡觉不安分,翻来覆去的,张涛看得头疼,干脆就把人拉怀里了。
看着方平毫无防备的睡颜,张涛无奈地笑了笑:“这么相信我么?”
张涛说着打算起身,头皮感到细密地疼痛,仔细一看,顿时哭笑不得。他睡觉习惯散着头发,这不,一缕头发就被睡得正香的人压住了。
看了看方平眼底的乌青,张涛伸手拿了一把匕首,将那缕头发割断,给他掖了掖被角,笑得温柔。
大太监帮他穿衣时,注意到明显那缕短了一截、显得异常整齐的头发,眉梢一跳,闷不吭声。
……
过了许久,方平才幽幽转醒。
帐外传来一声轻唤:“大人,您醒了?”
“皇上呢?”
“上朝去了。”
方平扶额。
他知道张涛想让他多睡一会,可今日是他回京后第一次上朝,他这个将军不去,指不定那些人现在怎么编诽他呢。他虽然不在乎,但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反正他在京城也待不了几天。
这么想着,他撑着床的右手微微一动,碰到了丝绸以外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转眸看见一缕青丝,伸手捞起,看见整齐的断口,便知道是用利器割断的。
他就这么看着右手里的青丝,紧抿的唇角轻轻颤抖。
帐外的小太监没有听见应答声,心下疑惑:“大……”
帐帘突然被掀开,方平神情冰冷,整理了一下衣物,迈步向殿外走去。
小太监站在旁边欲言又止,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直到方平一只脚踏出养心殿,他才颤抖着开口:“大人,您去哪?”
方平头也不回:“回贤王府,在下五年未归,思家心切。”
在风中凌乱的小太监:“……”
【五】
“混小子你还知道回来?”贤王妃一把抓住方平的胳膊,泪如雨下,“你知不知道娘这五年都快吓死了?”
方平摸了摸鼻子,赔笑着听母亲说话。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贤王在旁边说:“好了,平平凯旋,这是大喜事,你哭什么?”
贤王妃白了他一眼:“你还说我,你自己这几天不是高兴得连觉都睡不好?”
贤王:“先进去,你想让平平在这里吹冷风么?”
贤王妃应了一声,拉着方平往里面走,边走边说:“你逞什么能?你才十五岁!是朝廷没人了还是怎么样?要你逞能?!”
方平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
……
小丫头中气十足的吼声惊起一群飞鸟:“方平!”
方平黑线,走过去捏了捏小丫头婴儿肥的脸:“圆滚滚,你大家闺秀的风范呢?”
方圆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红了眼眶:“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给你捏脸了。”
方平失笑:“行了啊,我回来不是一件大喜事么?结果娘哭,你也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贤王府怎么样了呢。你哥我现在是凯旋,不是战败,你们哭什么?”
方圆:“那你这次回来,还走么?”
“不知道,”方平沉默了一瞬间,又挂上灿烂的笑容,“不许告诉娘,让她开心一下好了。”
“嗯。”方圆想了想,又说,“这五年,王大哥经常来看望爹娘,还有云曦姐姐。”
方平一愣:“他看望云曦?”
“不是,是云曦姐姐也经常来看我们。”方圆说,“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你都二十了。”
“……你哥现在不想成亲。”
方圆眨着眼睛:“为什么?”
方平默然,摸了摸她的头。
小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侯爷,王丞相来了。”
方平:“让他进来吧。”
方圆:“那我先回避一下。”
一位公子推门而入,身着一件白色长衫,手中攥着一把折扇,神情温雅,正所谓“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王金洋:“回来了?”
方平:“嗯,恭喜丞相。”
王金洋:“别了,我这是来恭喜你的,怎么成你恭喜我了?”
方平翻了一个白眼,拉着他往里屋走,到了卧房,自顾自倒在床上:“你随意。”
王金洋失笑,环顾一圈,坐在床沿上,问:“边疆怎么样?”
“除了乱了点,倒也没什么。”
听见他的语气,王金洋微微挑眉:“怎么?吃亏了?”
方平“嘁”了一声:“我这辈子还没吃过那么大的亏,那一次是铁头和老姚把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王金洋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我的每一个失误,也许就要数百条人命去填。”方平的眸色很浅,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干净无垢的琉璃色,“我不敢犯错,也不能犯错。”
王金洋默然许久,轻叹一声:“你真的长大了……”
“长大了呢……”
【六】
边疆太乱,方平并非一去便是将领,他在底层士兵混了一段时间,看过太多死亡却是有心无力,他见过不战而降者,也见过死战不退者。他见过太多故事,悲哀,愤慨,喜悦,苦涩……他曾以为他最后能泰然处之,结果发现,他始终都是一个小人物。
他说他不是合格的领导者,他自私也怕死,他的心不够狠。可任何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方平总是想着,总有什么办法能够皆大欢喜,希望他人轻松一些,可他从来没注意过,最危险的事情是他去做,最危险的敌人是他去挡,他仿佛没有想过他也会死亡——如果这都是自私,那世界上还有无私的人么?
他也许不是最好的领袖,但他是最合适的领袖。
方平有一个老师,名叫李长生,“长生剑客断长生”可谓是边疆的一代神话。
可是方平的“人生之师”究竟是谁,也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准确答案,有人说是李长生,也有人说是张涛。
“都是吧。如果李长生教会了他怎么做强者,张涛就教会了他怎么做领袖。”
【七】
“皇上,边疆西狄这些年不安分……”
“皇上,臣斗胆请您派人西征,扬我国威啊……”
坐在龙椅上的张涛一抬手,淡淡地说:“西征一事,不可耽误。诸位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这……”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又瞄到张涛似笑非笑的神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出列,说:“臣认为镇北大将军可以担此重任。”
立刻就有人出来反对说:“镇北将军主管北方战事,不可不可。”
“臣认为李将军……”
“此事不妥!”
……
“臣请出征。”
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张涛皱眉,冷声道:“不可,我朝无人了吗?”
立刻就有人出来打圆场:“侯爷,皇上说的是啊,您毕竟……”
一向说一不二的少年出列,向前一步,抬头直视龙椅上的人,说:“臣请出征。”
“胡闹!”张涛脸色发黑,“贤王,把你儿子带下去,禁足半月!”
少年再向前一步,一撩衣摆,轻轻跪下,一字一顿:“臣请,出征。”
张涛看着他。
他能看见少年琉璃色的眸子里面的坚持和决然,这双他一直喜欢的眼眸,此刻却在逼他做出决断。
许久,张涛轻轻吐出一口气:“……想好了?”
“是。”
“为何?”
“位卑未敢忘忧国。”
“朕……准了。”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颓然。
“皇上,万万不可……”
方平回头,眼神如刀:“闭嘴。”
……
贤王府。
“你说你要去边疆?”贤王妃脸色苍白,抓着方平的手,浑身都在颤抖,“你别和娘开玩笑!”
“没开玩笑。”方平笑着,将贤王妃的手拿起握住,“真的。”
贤王妃一个趔趄,晕倒在方平怀里。
方平:“给我娘准备安神汤,直到我离开京城。”
……
月色正好,方平坐在石桌前,对面王金洋有些焦躁:“方平,你疯了么?”
“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方平的语气平淡,月色给他镀上一层银袍,“不得不如此。”
王金洋:“那你为何建议我做丞相?你见过十六岁的丞相么?”
“你能做,我便推荐你。”
“你这是在逼我。”
“……你就当是吧。”
王金洋笑了,和平时的温文尔雅不同,有些冷。
过了一会儿,方平告辞。
——王金洋拉住了他的手。
——方平回头,发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深潭里,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
“怎么了?”
“我等你。”顿了一下,王金洋又说,“活着回来。”
“……嗯。”
……
“你们两个要和我一起去?为什么?”方平蹙眉,不赞成地看着自己的两位友人。
李寒松挠了挠后脑勺,说:“不只是因为你,我们迟早也要去战场的。”
姚成军瞥了他一眼,决定给他留点面子,不告诉方平铁头昨天差点被他老子打死,现在后背还一片红肿。
李寒松发现姚成军诡异的眼神,挤眉弄眼:“大哥别说二哥。”
姚成军不回应。
他告诉老爷子自己要上前线时,差点把老爷子气死。老爷子的确有让他上前线的想法,可不是现在,他还太嫩了。
眼角的余光看见方平的笑颜,姚成军的眼神如同初融的冰雪。
这不是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嫩的么,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自己在身边,还能帮着点。
方平在走神。
——“我不说你,去吧。”
——“好。”
“我本无心问此事,怎奈生在帝王家。”
方平最后回头眺望京城,却被城墙上如雪一般的白扎了眼睛,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清浅的紫。
这一去,便是五年,燕子去了又来,杨柳败了又青,桃花谢了又开,有人翘首期盼,眼窝里的水光枯了又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八】
“哥,云曦姐姐来了!”隔了很远,方平就听见方圆咋咋呼呼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僵。
我现在装病还来不来得及。
这么想着,方平看见方圆拉着穿着浅紫色长裙的陈云曦走过来。
五年不见,原来的小丫头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只是……
“云曦。”
“方平。”陈云曦显然是有些激动的,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失态。
方平有些尴尬。
陈云曦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他以前就跟她说过,他们是不可能的。甚至他都上战场了,一去就是五年。他回来的时候还想着陈云曦总该嫁人了吧,说不定孩子都有了,结果回来一打听,人家姑娘至今待字闺中呢。
他不讨厌陈云曦,也许还有一点喜欢,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一点喜欢,不足以让他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们聊了很久,久到方平觉得自己的话已经非常不留情面了,可陈云曦仿佛没有放弃。
“哥,你就考虑考虑云曦姐姐吧,她又好看又贤惠,而且她当众说非你不嫁……”方圆噘着嘴,“你不会真想云曦姐姐成老姑娘吧?”
“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得。若是强求,谁都不会幸福。”
……
“平平……”
方平端着茶杯轻轻吹了一下,看出贤王欲言又止,好笑道:“怎么了?还吞吞吐吐的?”
“皇上给你赐婚了……”
“嘭!”
精致的茶杯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和谁?”
战神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云曦那丫头……”说到这里,贤王突然脸色一变,急忙解释道,“不是云曦那丫头去讨的……”
“我知道。”方平打断了贤王的话。
他了解陈云曦,她不是那种人。
“平平,你去哪?”
方平头也不回:“进宫!”
……
正在批阅奏折的张涛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方平:“你要给我赐婚?”
张涛不时用朱笔在奏折上涂涂画画,头也不抬:“是。”
方平:“为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生气过了。
张涛停了笔,抬头看着他,眼中的东西方平看不懂,也不想懂。
“你知道的。”
很平静的一句话,很平静的语气。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那我就收回我的话。”张涛的笑容温和有礼,“你的回答呢?”
方平没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老头子,你是怎么做的皇帝?”
“没大没小。”张涛骂了一句,“还能怎么样,先帝临死的时候抓着我不让我走,说我要是不接下来就给我一个弑君弑父的罪名,我能怎么办?他儿子里想当皇帝的多了,怎么就看上我了?”
“去过边疆?”
“年轻时去过几次。”
“我和你很像?”
“不,只是给人一种感觉。”
“……”
“还有问题吗?”
“没了。”
“你的回答呢?”
“我的回答?”方平轻笑一声,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添几分萧瑟,“你当年怎么回答的,我的答案就是什么。”
一时间御书房里静得出奇。
“小子,恨我吗?”
方平瞥了一眼张涛,他隐隐约约听懂了张涛的弦外之音,可这句话蕴涵的情绪多而纷乱,一时间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恨。”
“……别人都说,如果你是我的亲子,那立储早在十五年前就落幕了。”
“你封我为侯的那年?”方平鸦青色的眼睫扑闪,衬的那双犹如琉璃的眸子更加晶莹,“他们都以为你疯了。”
“我很庆幸我的选择。”
“……我也是。”
【九】
皇帝下诏,墨侯封亲王。
次日,墨王大婚,十里红妆,举京同庆。
新娘子盖了红盖头,由丫鬟扶着跨过火盆,来到俊美的新郎官面前。
抑扬顿挫的喊声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方平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是王金洋仿佛在祝福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垂下眸,其中一片深沉。
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众宾欢也。
“别喝了!”方平劈手夺下李寒松的酒杯,恼火道,“你看你现在还能认出来我是谁吗?”
从开宴到现在一直在喝闷酒的李寒松明显已经醉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平也听不清。
“好了,你今天是新郎官,要忙的事多着呢,铁头我看着吧。”另一桌的姚成军看见这里的情况,拿着酒杯走过来,轻声道。
“行……”方平一转身就看见姚成军微红的脸庞,蹙眉,“老姚,你也少喝点。”
“我有分寸。”姚成军说,“另外,你这酒太苦了。”
“有准备的甜酒……那里有人叫我我先走了。”
姚成军看他离去,手中的酒杯一转,满杯酒都倒在李寒松衣角上,淡漠道:“你装什么呢?”
李寒松呢喃一声。
姚成军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手里的杯子冷的刺骨。
……
皇宫内。
李振看着张涛略显坐立不安的模样,好笑道:“怎么?后悔了?”
张涛瞟了他一眼,一脸鄙夷:“没有。”
“扯淡,我还不了解你。”李振哼了一声,“你说你干什么呢,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张涛:“我很抱歉,但我别无他法。”
李振噎了一下。
“更何况,后悔?”张涛自嘲道,“我这十六年一直在后悔。”
“我也许就不该在那个雪夜去倚梅园,也不该在他五岁那年给他封侯。”
李振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他很聪明。”
“我知道。”
“……甘心吗?”
“在我第一次黄袍加身的时候,就没有甘不甘心这一说了。”
“那你觉得他甘心吗?”
“大约是……心甘情愿吧。”
“……罢了,我不说了,毕竟还是你最了解他。”
【十】
那是除夕年节,方平独自一人出了宫,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宛若孤魂。
可在一个巷子里,一个身穿素衣的中年妇女拦住了他。
那时的方平,不再像少时那样锋芒毕露,也不再像军中那样冷漠无情,反而在很多地方,让人仿佛看见张涛的影子。
并非刻意模仿,而是自然流露。
“有事吗?”
“您可曾听说任远和任俞?”
方平完全不掩饰的疑惑的眼神刺痛了妇女的眼睛:“在我们成亲的第三年,我还怀着俞儿,他应征前去边疆,他回来后,一脸兴奋地和我说,太子殿下有多好。后来他又应召,我在家里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染血的铠甲……”
“后来,俞儿长大了,和他的父亲一样去了边疆,感谢侯爷,他能给我写信。通过那封信,我几乎能看见他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神情,那种狂热的崇拜……仿佛是重演,我接到的是死亡的消息,连遗骨都没有。”
“您是亲王,您是战神,那您告诉我,为什么要有战争?!”
方平琉璃色的眸在雪夜里却是如墨一般的黑。
他看着有些疯狂的妇女,半晌,吐出一口浊气,看它们变成白雾在空中消散:“因为矛盾已经无法缓和。”
“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哪怕明知必死,也毫不动摇。”
妇女听不懂他的深意,但她莫名觉得,这时的墨王仿佛被冷风一吹就要倒下。
妇女走后,方平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仿佛想起了多年前的桃花林,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火霞。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回到现在,除夕的夜,京城一片灯火。
好一幅盛世图景。
“唯愿这盛世再继续。”
【十一】
墨王婚后半年,边疆再次动荡不安,墨王再次请求出征。
这一次,一去便是七年。
主帐里,方平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地形,帐帘突然被掀开,姚成军快步走进来。
“方平,京城传来的消息。”
“哪一方的?”
“王金洋,飞鸽传书。”
方平有些诧异地接过,还没来得及打开,帐帘又被掀起来了,李寒松走进来,神情比姚成军还要急迫:“方平!皇上的加急书信!”
“什么!”方平脸色一变,急忙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再抬头脸色已然铁青,又拆开王金洋寄来的信,没过多长时间把信扔给姚成军。
“把信烧了,给我备马!”
“怎么……”
“回京!”
只见信上不过寥寥数字:
皇上病危,速归!
纵使方平一路披星戴月,快马加鞭,也用了十多天才到京城,二话不说直奔皇宫而去。
养心殿里弥漫着苦涩的中药味,昭示着那人的身体状况堪忧。
看见他,张涛笑了笑:“过来。”
方平扑通一声在床前跪下,眼泪模糊了视线,嘴唇颤抖着,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涛失笑,安慰他:“别哭啊,生死有命,这都是正常的。”
“你,你让我回来干什么?看你的惨样吗?”
“小白眼狼,也不回来看看,都七年了……”张涛打量着他,眼神几乎可以说是贪婪。
时间已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岁月在少年线条柔和的脸上刻下刀痕,脸上的稚嫩之色被刚毅和冷漠代替。
“我一直觉得很遗憾,我缺失了你十二年的人生。”
“你从未淡出我的人生。”
“方平。”
“嗯。”
“方平。”
“嗯。”
张涛仿佛叫上了瘾,想把这十二年的呼唤都补回来。他一声声的唤着,方平一声声地回应,两人都是乐此不疲,没有任何不耐烦。
“在我心里,那个位置一直是你的。”张涛突然伸手,方平把头凑到他手边,感受带着薄茧的温暖的大手抚摸自己的头,默不作声地听下去,“我很抱歉,亲自给你戴上枷锁。”
“别道歉了,如果我不想,谁也无法逼我。”
“我担心你,我……”
许久也未听见下文,方平探了探张涛的鼻息。
两行清泪沾湿了被褥,方平无声恸哭。
【十二】
“后来呢?”
“什么后来?”
“就是先帝驾崩以后,墨王怎么样了?”
“先帝遗诏,太子继位,封墨王为摄政王。太子刚即位的那几年,摄政王几乎算是独断朝政,朝堂之事以他的挚友右丞相王金洋为首,他的挚友李寒松、姚成军掌握军事,连皇帝后宫之事,他都能掺和一手。”
“再后来呢?”
“再后来……摄政王再也没回过边疆,在太子弱冠之后,他就交回了权柄,做了好几年的闲散王爷。”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他三十九岁的时候就死了,谥号‘魔’。摄政王仙逝时是寒冬腊月,那一夜倚梅园的腊梅全部开放,幽香袭人;墨王府里的桃花在大雪中盛开,人们都说,这是英灵们在为摄政王高歌。”
“这算不算是天妒英才?”
“算。”
“那这算不算是红颜薄命?”
“在某种程度上,也算。”
“那摄政王的朋友怎么样了?”
“摄政王仙逝后,仕途正顺的右丞相王金洋递了折子,告老还乡,他当时才四十岁。第二年,李寒松和姚成军相继上交兵符,也是告老还乡。”
“他们的感情真好……”
“是啊……”
眼角已经生了细纹的温婉女子笑了笑,说:“好了,摄政王的故事讲完了,你也该回家了。”
“等一下,摄政王的王妃怎么样了?”
穿着浅紫色宫装的妇人笑得开心,揉了揉孩子的头,说:“她过的很好,谢谢你的问候。”
春芽初发,绿树成荫,大雁南飞,银装素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番外】
在墓室大门上的字被翻译出来之后,整个考古界都沸腾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还有谁敢以‘墨’为号,以‘魔’为谥号?”
“这可是真正的九千岁,也不知道他的墓里有什么。”
“少不了。”坐在前面听他们谈了一路的人突然回头加入了讨论,“根据史料,墨王幼时受武帝看重,十五岁征战于边疆,战功赫赫,二十岁回朝封亲王,娶太子太傅的孙女为王妃,后来在边疆七年,武帝病危时回京,被封为摄政王。因为他权倾朝野,一人言堂,后人都把他称为‘九千岁’。”
“可惜早逝……”
“说实在的,墨王如此,居然没有引起皇帝的忌惮?”
“《新武·墨王传》里不是写了么,‘王幼,武帝爱之,少而封侯,居宫中,赐名刀,于朝堂驳帝言之者三,帝未有不悦’,这宠的我都以为他是武帝的私生子了。”
“你还别说,墨王年轻时整一个纨绔,鲜衣怒马的破事没少做,谁知道最后会成为千古流芳的战神,权倾朝野后世褒贬不一的九千岁。”
……
《新武·墨王传》
……武帝二十三年,王回京,帝悦,赏赐千强,封亲王,赐婚太子太傅之孙,举京同庆……武帝三十年,帝病危,王回宫,与帝谈,其内容不可考。回京当日,帝崩,王恸哭,梅园腊梅于金秋九月竞相开放,后人曰天地为帝悲。次日,太子即位,是为徽帝,王摄政……徽帝二年,帝于京见狄使。帝设宴,宴上,使者傲,王晚入。即入,使者色若土,身颤,掌中杯置地碎,王见,曰:“何以至此?”使者默然。后人曰:“噫!狄族见王如见魔也,不知可谓也。”……徽帝七年,王奏请还权,帝三劝,王无动,许之……徽帝十二年,王逝于雪夜,倚梅一夜开,王府中桃花盛于雪,时人谓之仙景也。帝悲,以帝式葬,谥号魔……后人谓墨王曰:“千古英才尽埋骨,寒刀血雨风流处。殿前恸哭为者何,尽头何处有乡丘?”
【END】
如果写成这样你都能看到这里,你是真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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